记忆淡没的石板路

记忆·淡没的石板路

徐艺星 图

曾经，老家的石板路四通八达，脚步可及之处无不由石板铺成。遇着山，它变成石梯；遇着水，它变成石板桥。有了石板路，山路不再难走。

顺着家门前的石板路，挑夫就能把瓷器挑到泉州、厦门、莆田，并用它换回好多好多的钱，还带回当时一些紧俏的东西。我走石板路，去过较远的地方好像是南岭窑场。

南岭窑场离村子只有六七里路，但孩时的脚短小，总觉得这条路很长。当然，走在这条路上最辛苦人不是我，而是母亲。她早年在南岭窑场做瓷活，天天走这条石板路。东方微白，她就赶早到窑场做活；到了傍晚，已是夜色垂暮，或者风雨欲来。

与母亲一样的做瓷人还有很多。

从明代开始，“千余丁仰给裕卡斯”，到了清康熙、乾隆年间，南岭窑场有30多座龙窑烧瓷，颜氏族人1000多人到这里制瓷。平日里行走在这条石板路上的，除了做瓷人，还有挑瓷泥的，挑柴火的，卖点心的，挑瓷器的……不时有乡亲们挑着重担前来，喘息声中带着泥土味的粗话；杵锥与石板铿锵的撞击声此起彼伏，石板上的小窝也越来越多。白天如此，晚上亦有手拿竹火把的赶路人，他们结伴而行，讲着一段段耐人寻味的“窑话”典故……正是有了这条石板路，才有了南岭窑场500多年不断的窑烟。

石板路的交叉处，不亚于现在的交通路口，也是做买卖的好地方。旧时的店铺就分布在此。买卖最好的要属上店口和下店口，因为恰好是通往南岭窑场和邻村的枢纽要冲，里面挤满了前来购物的人、南来北往的人以及谈天说地的人。店铺不多，但米面肉、糖烟酒以及油盐酱醋茶等基本生活用品还是有的。特别是那里的糖饼糕果，总让孩童们吃不厌，吃不够。

虽然石板路宽只有一米五六，形状和石质也没有讲究，却不失细腻文雅。因为岁月抹平了石的轮廓，雨水打滑了石的表面。晴天，石板路婆娑着绿树，翩跹着叶影；雨日，石板路被洗得玻璃一样亮丽，倒映出走过它的斗笠和蓑衣。偶尔经过一位手擎纸伞的少女，袅袅婷婷，构勒出一幅宁馨安谧的乡村景色。

有时路上光滑清亮的大石板也是孩童们玩耍的临时乐园，在上面或过家家，或下棋对垒，或百米赛跑，或俯下身子比一比腕力……骑自行车回家的姐姐们见状躲闪过头，一头栽进了水田，在泥水里动弹不得，又哭又闹。摸鱼捞虾是孩童们的另一大乐趣，恰巧村子里的水渠不少是沿着石板路的两旁开设。特别是“泗滨大圳”渠宽达1米左右，水质清澈，鱼虾成群。不时可见孩童坐在石板路上，嬉耍着刚捉起来的鱼虾，衣裤全湿了却没在意。这种乐趣在这条大圳里延续了500多年。

如今，石板路淡出了我们的视线。它们或者覆盖着沙土水泥，或者被岁月抛荒。但石板路没有怨没有恨，也不孤单，它带着所有的沧桑和曾有的故事，一起沉睡于地底下或荒野里。

[憨鼠责编：阿九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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